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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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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重逢

許多年後, 藺錦書與阿寧談起第一次見到薛敖時,感慨長嘆,那是一個眼睛明亮、笑得極好看的少年, 就算他在暗影中, 也能叫一切的陰霾無處遁形。

眼下銀袍少年半蹲在墻頭, 一只手攀著頭上的花枝, 不甘心的海棠花瓣打他頭頂,又被少年不耐煩地晃下去。

他看向這邊,徑直地站起身來, 明明離的很遠,藺錦書卻好像看到那少年兇猛又繾綣的目光。

“阿寧...”

“陸霽寧!”

少頃, 她聽到身邊阿寧哽咽的聲音。

“...大傻子。”

...

“那是何人?”, 晏闕虛點眼前那棵開的艷麗的海棠花樹, “上京從未聽說有這號人物。”

秦碩淡淡道:“南候纓,北王敖。”

晏闕了然,眸中浮起一層幾不可見的薄霧,“原來是遼東王的愛子, 一頭橫沖直撞的小雪獒。”

前方的薛敖容貌出挑,正不耐煩的拂開眼前花枝,一看到不遠處的姑娘就笑得眉眼瀲灩,神采飛揚。那一瞬間的少年明媚竟似沖破了重重樹影, 變得銳利而鮮活起來。

他坐在青墻頭, 腰紋雪渠,銀袍明光, 高高束起的頭發借風繞棠。

畫成墻頭, 滿目春光。

墻下是春日明媚,熙熙攘攘;墻上是少年錦衣, 燦若驕陽。

晏闕回頭看向秦碩,擡了擡手中酒樽,一飲而盡。

“倒是天生的好氣度。”他像是喝醉了,支著下巴笑起來。

“遼東的小世子,稱得上那句,真武踏雪,炳烺光祚。”

薛敖緊緊盯著對面,喊過那兩聲後便撐著青磚跳下了墻,他看著眼前的姑娘,第一次知道擡不起腳是什麽感受。

躊躇不前,喜不自勝。

阿寧擡起頭,心亂如麻。

身邊的藺錦書看阿寧突然站定,好奇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前方,見是一個陌生的銀袍少年,回過頭來卻見阿寧張了張嘴,再發不出聲音來。

與記憶力那個躺在塌上生死不知的少年不同,眼前的薛敖是如此的意氣風發。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囊括了北境霜雪和一川銀河。

從阿寧走時的冬天到春和景明的上京,那雙眼睛還是記憶裏的炙熱明亮,亮到橘日白野化成小藹藹山色,瞳孔裏映出來的都是阿寧的相思與郁結。

他跑了過來,銀袍滾著日光,勾住薛敖的腳踝,叫少年在平坦的道上踉蹌,他只一雙眼睛追著小姑娘,動也不敢動。

“我來了”,薛敖不敢眨眼,臉色有些蒼白,沙啞的嗓音輕顫,“我可以、可以抱抱你嗎?”

看阿寧不說話,他喘著粗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伸出手攏住失而覆得的小姑娘。當聞到阿寧身上熟悉的青梨子甜香時,胸口處那個呼哧呼哧透風的大窟窿奇跡般的愈合起來。

“你身上的毒好了嗎?”,阿寧闔上有些幹澀的雙眼,左手腕上的疤痕開始發癢,她伸手推薛敖,“我聽聞,你同郭大姑娘已經...”

“我沒有!”

薛敖眼角微紅,“我沒定親,阿寧,父王已經將她認作義女,遼東王府不會虧待她,我與郭家再無幹系。”

薛敖與郭家的事在遼東早已的沸沸揚揚,遠在上京的陸霽雲自然也有所耳聞。

可他深知阿寧與薛敖情誼之深厚,心中恨極當時阿寧命懸一線卻因著薛郭兩家的事情被戳脊梁骨,一直有意瞞著阿寧。就算藺錦書聽聞遼東王府,但也不知薛郭兩家的官司,故而阿寧至今仍以為兩府重修舊好。

“布達圖退兵之後的事我不知道,我當時...阿寧,我真的不知道!可我為何如此無用!為什麽偏偏那時候倒了下去!”

阿寧想起那時薛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心中酸楚,偏過頭不忍再看薛敖。

見她如此,薛敖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

經久未見,小姑娘的腕子仍舊不足一握,但曾經的柔滑細膩卻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指腹下的傷痕累累。

薛敖瞳孔放大,身體繃直,他像是繃斷了腦子裏的最後一根弦,快要攥不住掌心裏那只瘦弱的手。

他輕輕摸著眼前這險些要了阿寧性命的傷處,指肚的繭再也無法撫平自己心裏那個呼嘯凜冽的大窟窿。

少年聲音破碎,所有的驕傲與自尊都在這一瞬間徹底坍塌。他喃喃著,眼底的淚反射出乞求的光。

“你疼...陸霽寧,你疼不疼啊?”

阿寧搖搖頭,她在上京裏被養的極好,可眼下卻不知如何對待薛敖。

好久不見、寤寐求之的薛敖。

阿寧眨了眨眼,她眼睛圓潤,眸中都是不設防的純稚,偏偏眼尾上挑,無端的帶了些嬌態。

“不疼的”,阿寧抓了抓手中巾帕,“你是真的來了嗎?”

“...我是。”

薛敖摟著小姑娘,任由清香從喉嚨濡濕到心口,一片亂顫。

只是還未來得及說上句話,就聽耳邊清肅的破空聲,他心神一緊,連忙將阿寧護在懷裏避過。而後見一柄八尺長的紅纓槍繞了個漂亮的槍花尖銳刺來,閃著寒光的槍尖就險險停在他眉心。

“你是何人?”

薛敖扯過阿寧護在身後,見來人是一位與他差不多年歲的少年郎,穿著窄身紅袍,腰細腿長,容貌昳麗,心下頓覺熟悉。

又聽那人怒極,咬牙切齒的低聲罵道:“孟浪小兒,還不將阿寧給我,仔細老子掀了你的皮!”

!!!

“謝慈生!”。

聽到這人嘴裏說著‘阿寧’,薛敖忽然就福至心靈地將眼前這位生得俊俏的少年與幼時總是霸占著阿寧的狐貍精攥到了一起。

薛敖幼時時常發瘋,每次在陸府受了氣都會回王府折騰遼東王妃廢了力氣嬌養的花,然後便被愛妻如命的遼東王轉著圈的抽。

每當這時,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小世子就會揪著光禿禿的花枝,喊的聲如洪鐘——“謝纓這廝,可惡可恨,可打可殺啊啊啊!”

謝纓顯然被薛敖的怒吼嚇了一跳,記憶裏總是跟他搶漂亮妹妹的鼻涕蟲詭異的浮現在識海中。於是過了一息便收回重黎槍,轉而用它亮的晃人的槍尖咣咣捅地,指著薛敖哼笑。

“到底是哪路大仙饒過了你,薛敖你這狗賊竟還沒長殘!”

薛敖:“......老子要宰了他。”

新仇舊恨一起沸騰在兒時的記憶中,南北兩位天驕終於在最好的年紀對立而視,偏偏墻上的海棠花太不正經,又給世人添了幾分別樣傳繪的意味。

跟在謝纓身後的武子堂學生們姍姍來遲,見這場面一時之間有點懵。項時頌及時把圍觀的藺錦書拽到一邊,少年少女一起擁了上來。

“這怎麽回事?慈生剛才從馬上飛下來的時候我以為他發瘋了。”

“噓”,項時頌站在圈中心,一臉高深莫測,“可不就是發瘋了,眼看著手拿把掐,誰知道又來了個混世魔王。”

眾人聽不懂,又問他銀袍少年是誰。

岑蘇蘇小聲道:“看他拿的那根長東西,稀罕的緊,那不是慈生的好兄弟薛世子嗎!”

包圍圈外面的人:“哦——”

藺錦書扶額,一把捂住岑蘇蘇的嘴,示意項時頌接著說。

“來來來湊近些”,項時頌學起他娘與手帕交密談的樣子,聳鼻瞇眼,“那位,是咱們慈生的宿敵,冤家!”

“什麽不分伯仲,什麽兄友弟恭,他倆之間都不好使,非得掙個高低才好,從小比到大,一個南一個北,都是傾盡心血灌出來的苗子。你說要是你,生來就有個謝纓和薛敖在身邊比著,怎樣才好?”

一個白面少年打了個寒顫,“那不如跟我娘商量商量再多揣我幾年。”

他們身邊圍了許多人,春棠節本就熱鬧,再加上這兩人聲勢淩然,愈發圍的裏三層外三層,河岸遠橋上都是圍觀的百姓。

“阿寧,你站的離我遠些...不行,也不能太遠”,薛敖回頭囑咐阿寧,卻又想防著謝纓而將小姑娘滿滿當當的圈在了懷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陸霽寧,咬牙道:“等我一會跟你算賬。”

阿寧拽著薛敖的衣角看他挺直的脊背,她想不明白這人要算什麽帳,今日備受沖擊的小姑娘突然怔楞起來。

薛敖安置好阿寧,瞪著一雙圓眼朝謝纓嗤道:“小爺也是想不明白,謝慈生,你怎麽越長越像個女人了?”

聞言謝纓眸中冰冷,平生從未有人敢這般辱他,他淡淡的看向薛敖,宛若看向一個死人。

謝纓身量頗高,腰細腿直,五官英氣秾艷,看著就像鐘鳴鼎食之家錦繡堆裏出來的貴公子,最符合時下人的審美。而薛敖生的俊俏明朗,引人矚目,渾身上下都是一股作翻天的蠻纏。

兩人站在一處時,薛敖就要比謝纓多了些虎頭虎腦的精神氣。

“許多年過去,你還是沒長腦子”。

謝纓目若寒星,手中長槍如游龍般橫掃破風,槍頂紅纓挑破落花,槍勢之盛,宛若燃厝。

他作出進攻的姿勢,嘴角是勢在必得的笑意,“一別幾年,讓我看看你是否有所長進。”

“如若不然”,謝纓語氣惡劣,“滾回你的遼東。”

看薛敖眉目怒然,脊背繃直,謝纓忽然掃了眼阿寧,順勢風勢說了一句只有他二人能聽到的話。

“那是我的。”

那是上京人幾十年後都會津津樂道的場面,雪淬真火,神武莫當。

兵器榜首前二的兩柄利器迎鋒在一起,脆響不絕,震得人耳朵發麻。重黎槍鋒劃破長空,槍尖寒光直逼薛敖喉嚨而去。

薛敖暗罵一聲,看眼前這廝好似與這柄槍融為一體,手臂陡然發力,任由重黎的紅纓纏在十三身上,宛如一條赤色長龍。銀鞭揚起,那棵海棠樹兜面鞭風,震落滿身花色。

春棠盛景,不外如此。

謝纓架著長槍,挑起眉梢,“痛快!改日放出你那後三尾,讓我試試連布達圖都恐慌的十三雪渠究竟如何。”

“你是不是閑的”,薛敖白他一眼,“我說你...”

“我腳疼。”

薛敖猛地回頭,看阿寧瞪著他,“薛子易,我說我站的腳疼。”

薛敖跟著阿寧走進苓術茶樓的時候,雖是腳上亦步亦趨,可嘴裏還在不住的嘟囔些什麽。

阿寧凝神一聽,險些笑出來。

“哪都是你的樓,這般下去我得攢多少聘禮...謝纓那廝喜歡芙蓉糕你就給他芙蓉糕,我連口水都撈不到還得吃臉子...怎麽看著又瘦了,齊國公府幹什麽吃的?!”

“核桃糕吃不吃?”

“吃!”,薛敖笑得像只搖頭晃尾的大狗,“就知道你想著呢。”

阿寧嗤了他一聲,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來,見他瘦了高了,精氣神依舊那般熱烈明媚,不由得松了口氣。

薛敖就該是這樣,做雪山上的一捧光。

一室春光下,兩人卻不知道再如何開口,分離後的度日如年,還是重逢日的不勝欣喜,十幾年的日日相伴,竟也有如今這般沈默相對之時。

阿寧垂眸,凝視著清亮的茶湯,卻見一只大手伸了過來,掌心躺著一只別樣鮮綠的草蝴蝶。

“還給你了,阿寧。”

...

謝纓木著臉被武子堂的人圍在中間,手裏提著阿寧剛剛塞給他的糕點,一時無言。

項時頌和岑蘇蘇急得繞著他轉圈,聲音忽高忽低地響起來。

“慈生你就這般忍了,遼東這小子猖狂得很!”

“你嘴怎麽這麽饞,拿了糖糕就放人走?”

“跟糕點有甚關系?要緊的是咱們慈生丟了顏面!”

“面子算什麽!姑娘都讓人拐跑了...”

岑蘇蘇操起提花貪墨躍起,一臉莊重,“我替你搶人去。”

只是還沒走幾步,她回頭看向杵著長槍的謝纓,捶胸頓足:“可裏面那姓薛的算是我大侄子啊!”

謝纓懶得理她,只覺得衣襟裏藏著的木簽將心口灼出棱角分明的痕跡,手上的芙蓉糕香甜撲鼻,叫他沈湎其中,難以自拔。

他早知薛敖要來上京,只是,放在心頭的東西,旁人碰不得。

老師教過他,養好一朵花的法子,就是將摘花人的手都擰掉。

“好戲好戲”,一身錦衣的晏闕帶著秦碩走至謝纓面前,見眾人向他行李只微微擺手,“重黎挑花,為博紅顏一笑,小謝侯真是,情深義重啊。”

這話擺明了就是當眾給他難堪,謝纓面無表情的盯著晏闕頭上的紋柏玉冠,倏而不屑地冷嗤笑出聲。

晏闕:!!!

時下男子大多喜玉冠,晏闕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熟悉這位五皇子的都知道,誇他旁的都不如說他頭冠好看來的有用。這般被人打量恥笑,怎麽叫他不憤憤。

謝纓見他怒目而視,提了提耀眼琢日的重黎槍,兀地發力,給晏闕頭上被摧殘的七零八落的海棠花樹來了最後一擊。

那花樹可憐地一抖,將最後的艷麗都贈與了晏闕滿頭。

“玉冠簪花”,謝纓攥緊手上的芙蓉糕,“五殿下真是,千嬌百媚。”

謝纓頭也不回地攀墻而出,見地上被毀的不成樣子的海棠花,拾了一瓣放在掌心,忽然就想起阿寧剛到上京時,一日病倒後的模樣。

那時他尚把阿寧看做情誼深厚的小妹妹,可今非昔比,五支簽將他自認為冷硬的心戳的柔軟無比,潰不成軍。

那日病倒的阿寧望著謝纓,又好像透過他看向身後那段搖晃的燭火,素來彎彎的眼睛被那光亮烤的幹澀紅腫,看的謝纓整個人都發顫心疼。

“阿奴哥哥,我現在應該很難看吧。”

聽小姑娘這樣說,謝纓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他握住阿寧冰涼的雙手,語氣哽咽,“阿寧很好看。分開的這些年,我總是在想那個小時候一直陪著我的小姑娘如今長成了什麽樣子。”

“現在看來”,謝纓將臉靠在了阿寧的手上,輕聲道:“我的小姑娘,迎著塞北的朝陽,踩著神山的雪,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委屈,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她叫我每次看到月亮時,心中雷動不止、震耳欲聾。”

阿寧低泣,所有的委屈不安都在謝纓的一聲聲中爆發出來。

“我的阿寧啊,長成了最漂亮的模樣”,謝纓一身的血腥寒氣都化作了滿心柔情,他像是夠到了心上的月亮,無比欣喜。

“她是最好的姑娘。”

還有一句話,謝纓忽然想掉頭回去不管不顧地對阿寧說出來——

“她是我,最喜歡的姑娘。”

...

“多謝”,阿寧將草蝴蝶放在袖中,在薛敖溺人的眼神裏粲然一笑,“好久不見。”

薛敖點頭,“一百四十七日。”

阿寧頓了頓,掩不住心中喜悅。

她毫不避諱自己的心意。無疑,薛敖是好看的,劍眉星目,澄澈明朗,看人的時候眼睛濕漉漉的,叫她不得不心軟。

“你適才說,要同我算賬?”

薛敖搖頭,苦笑道:“我本是這樣想的,日日想夜夜想,恨不得把你抓起來拷問清算。”

“可是”,薛敖喝了一口茶,那般大刀闊斧的架勢叫人覺得他是在飲酒,從耳垂紅到了綠雲山頭,“我一見到你,就什麽都忘了,我不知道怎麽開口...”

素來驕傲的少年悄悄濕了手心,他像是害羞的閨閣女兒一般顫動眼睫,“阿寧,和我回遼東吧。”

阿寧往他微濕的手心放了一塊核桃糕,見少年往嘴裏塞滿,一雙圓眼又期待地盯著她。

阿寧避開他的眼睛,看向窗外,“回去做什麽呢?”

“回去和我看雪、登山、打獵”,薛敖臉紅成阿寧妝匣裏的粉雲胭脂,“成親。”

阿寧有些震驚的瞧向薛敖垂露的發頂,這人一向嘴硬,以往要是叫他說出如此簡單的兩個字怕是比登天還難。

她柔聲問道:“為何成親?”

少年僵住不動,樓下的運河岸邊遍布趁春而計的攤販,有姑娘朝店家問心儀的首飾,卻聽那店家朗聲回道:“沒嘍沒嘍,這下真沒...”

“喜歡你”,薛敖擡起頭,他望著久別重逢的小姑娘,眼中愛重叫阿寧心神跌宕,“想把你娶回家,護著一輩子,叫你再不受苦奔波。”

“薛子易,心悅陸霽寧。”

一切的嘈雜遠她而去,周遭只餘春約花宴、煙火深遠,還有她眼中的少年,幹凈恣意,坦蕩逍遙。

薛敖碰了碰阿寧的肩膀,挑明心意後他再不似以往一般隨心所欲,他眼角好像沾了春日的海棠,眉宇間都是任君采擷的少年氣,小心翼翼地看著小姑娘的臉色。

阿寧忽然按住他落在肩頭的手,她嘆了口氣,在薛敖眼裏卻可愛的叫他心疼。

“薛子易,我知你重情,對我之心不亞於任何人,可我們都太年少。”

“你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得天獨厚,沒人會不喜你;我是年華正好的小女子,父母溺愛,兄長庇護。”

“可日月經天,江河行地,人不過只這一世,這一世裏幾十年,沒有人敢發誓說自己能一直秉承此情。你還會遇到很多姑娘,更年少的、更美貌的…比我更適合你的。”

“捫心自問,你娶我,為的是青梅竹馬年少情分,是一百多日前的愧疚。可若幹年後,我不再年輕不再漂亮,不再同彼時一樣,薛子易,你還會有現在這種非我不可的念頭嗎?”

小姑娘烏發黃裙,溫軟嬌憨,一字一句地把肺腑說與薛敖。

“你說你心悅我,於是將我娶回家,你在沙場上,我住內院裏。一日三餐,家長裏短,我會變成世人眼中的良人。如果我們最後的結果,與教條禮法不謀而合,這也怪不得你我,因為這是經年累月的熏陶下,全天下男子自認的深情。””

“那我們這般深重的年少愛意,是執念,是承諾,還是困縛和抓緊?亦或是,許多年之後,與年少時滿腔真心相悖的相看兩生厭?我是要比大多數的女子幸運的,父母兄長親朋摯友,他們都要我看更多的雲海山河,而不是一個男子的背影。”

“我不願辜負父母親長的教導,更不舍糟踐你我之間的許多年。”

“這個問題我們都要考慮清楚,趁著如今年少,趁著你我無話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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